成都商報記者 鎖千程 攝影記者 王紅強
  妻子:不說病情是因為怕給同事增加負擔
  成都商報:應凱為什麼不讓你把他身患重病的消息公佈出去呢?
  朱琳:他不願意給單位和同事增加負擔。之前做手術,已經耽誤了工作,他說再請假同事的工作強度會更大。
  成都商報:對於他選擇警察這份職業,有沒有意見?
  朱琳:這是他喜歡做的事情,我支持他,只是留下那麼小的女兒。別人家的娃娃都有爸爸,我怕娃娃沒有爸爸被欺負……(哭)
  癌症晚期堅守崗位
  生日前夕走完人生
  雙流縣黃龍溪鎮嘉禾村3組,機耕道旁邊的一棟破舊二層小樓,就是應凱的家。昨日下午,應凱的遺體停放在堂屋中,他身著自己最喜愛的警服,平靜而安詳……2年前,他穿上藏青色的警服,夢想起航;2年後,他離開了這個世界,警服陪他走完最後的人生。“不要給領導、同事說我是癌症,領導問就說是膽囊的問題。如果你說實話,我就悄悄走了!”得知已是癌症晚期後,應凱這樣告誡他的妻子。今天,是彭州市公安局交警大隊勤務四中隊民警應凱農曆27歲的生日,親人、朋友、戰友們將在東郊殯儀館與他做最後的道別。
  他的選擇·老師還是警察
  從小就喜歡耍玩具槍
  當了1個月老師後辭職
  篷布搭起的靈堂前,前來弔唁的人眼含熱淚,安慰著應凱的妻子和父母。應凱的離開,對於這個家庭來說,無疑是晴天霹靂,年邁的父母、年輕的妻子和1歲的女兒都沒有了依靠……
  身著黑衣的妻子朱琳,面色蒼白,前一晚她只睡了2個多小時。過度的悲傷,已使她沒有力氣大哭,只是不停地抽泣。一旁,應凱的父母倒在地上,呼喚著兒子的名字。只有年僅1歲的女兒,還不知道為什麼,東張西望前來弔唁的親朋好友。
  “你看,你的那些兄弟們都來看你了!”望著應凱的遺像,朱琳自言自語道,“與同事們在一起,是他最快樂的時候!”
  其實,2010年,從貴州師範大學畢業後,應凱就成為了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。可是,僅僅工作了一個月,懷著對警察職業的無限嚮往,他辭去了工作,通過考試進入四川警察學院學習。“從小最喜歡的玩具就是手槍!”媽媽蘇淑芬哭著說,當警察和飛行員是應凱從小的心愿。報考飛行員時,他最後時刻被刷了下來,後來就一心想當警察。“小時候,就想像黃繼光一樣,保家衛國!”蘇淑芬說。
  朱琳坦言,老師假期多,而且生活規律,可是為了支持應凱的警察夢,家人沒有反對他“棄教從警”的決定。
  他的選擇·請假還是站崗
  確診後身體每況愈下
  咬牙謊稱術後恢復期
  2012年7月,應凱作為一名新民警來到彭州市公安局交警大隊勤務四中隊。“身高1.78米的他很陽光。話不多,總是面帶笑容。”這是應凱留給同事的第一印象。今年初,大家卻發現應凱身體不對頭了,他時常覺得胃腹疼痛,但應凱總說沒事,買點胃藥吃後又繼續站崗。
  “疼得最厲害的是一次凌晨貨車整治行動,他吃藥後不見好轉,但仍繼續查車。”同事陳慶很清楚記得,執勤卡點在馬牧河,寒風刺骨的天氣中,應凱帶病工作,陳慶讓他回去休息,卻被拒絕了,仍認真檢查每一輛貨車。整治完已是第二日天亮,此時他無法站立,大口地喘息著。見此情形,大隊領導強行命令他:“你必須去醫院。”
  “但第二天,他又站到路口指揮交通。”陳慶說,被領導知道後,強行停掉了他手頭工作,讓他去醫院。朱琳告訴記者,過年之後,她陪應凱到成都一家三甲醫院做了檢查,醫生當時就懷疑其患有癌症。可是,面對同事時,應凱總是稱“只是膽囊問題”。4月14日,他進行了膽囊切除手術,醫生在其切除物內發現了許多紅點,確診為結腸癌晚期。
  知道病情的當晚,應凱跪在父母的面前,泣不成聲地說著“對不起”,“本來是該兒子照顧你們,可是可能無法盡孝了!”此時,朱琳建議把應凱的病情告訴交警大隊領導或同事。可是,妻子的話還沒有說完,平時隨和的應凱卻突然發起了脾氣:“如果你敢告訴領導,我就悄悄走了!”
  “你要是敢走,被我抓回來,那要把你打安逸!”朱琳心中這樣想,卻在行動上支持了丈夫的決定。
  應凱中午儘量都要回一趟家,因為妻子為他熬制的中藥要趁熱喝。有時,工作上的事情走不開,妻子就會把中藥裝在瓶子里送到單位上。
  他的選擇·喝水還是形象
  穿上了警服就要把
  最好一面留給市民
  穿上警服,應凱總是把最好的一面留給同事和市民。有一次,朋友李海濤到路口看望正在執勤的應凱,順便給他帶了一瓶礦泉水。“把水放路邊邊上,我穿起警服拿瓶水,像啥子話!”應凱說。
  不止一位同事告訴成都商報記者,在路口執勤時,應凱總是站得筆直。可是,後期被病痛折磨得惱火時,經常會看見應凱在無人註意時,彎腰捂著肚子喘氣,“問他時,又說沒啥事!”
  同事韋玉蓮還記得應凱來請假的情形,那也是她最後一次與應凱相見。在韋玉蓮面前,應凱也是站得筆直,還為自己的請假“找藉口”,瘦得皮包骨的他總是面帶微笑:“小伙子身體剛得住,趁這段時間回家陪陪老婆娃娃!”
  應凱去世之後,有一個細節,在韋玉蓮的腦海中越來越清晰。“和我說話時,凱哥扭了一次頭,面部有抽搐,看起來很痛苦!”韋玉蓮哭著說,想必,當時的應凱是遭受著巨大的身體痛苦。
  他的選擇·家人還是群眾
  被他救下的老婆婆
  終於知道了他的名字
  除了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,在突發自然災害來臨時,應凱也總是衝鋒在前。彭州市麗春鎮碧雞村65歲的村民謝鳳蘭在被困於洪水中時,應凱就曾主動脫下自己的救生衣,套在老人的身上……昨日,謝鳳蘭向成都商報記者講述了去年7月9日特大洪災中自己被困的經歷。
  “洪水暴發,電站被衝垮了,房子也倒塌了很多!”回憶起那一幕,謝鳳蘭仍然感到後怕。洪水暴漲時,水位及肩,被困的所有人都在等待救援。
  救援人員到達時,水位有所下降,可是依然及腰。此時,一名身披救生衣的小伙子,牽著救生繩頭,組織受災群眾有序通過繩索到達安全地帶。“來,我背你!”這名小伙子走到謝鳳蘭的身邊,二話不說脫下自己身上的救生衣,套在了老人的身上。
  “幾十歲的人了,還背起走,讓人看見了不合適……”謝鳳蘭有顧慮,可是小伙子卻堅持要背她,“婆婆,你自己走危險,抓不穩咋辦?”就這樣,謝鳳蘭趴在小伙子的後背上,穿過湍急的河水,轉危為安。
  謝鳳蘭沒機會問小伙子姓啥,也不知道他是哪個單位的。“把我背過去之後,他又去救其他人去了!”謝鳳蘭說,在營救她之前,這個小伙子還背出了她4歲的孫子。
  “心頭說不出來的痛苦,可惜了,過意不去啊……”現在,謝鳳蘭知道了,救她的小伙子叫應凱。可是,應凱卻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。說到這裡,謝鳳蘭也不禁老淚縱橫:“我都還沒機會報答他!”
  謝鳳蘭不知道的是,特大洪災當天,凌晨3點接到電話後,應凱留下了懷孕的妻子,立即趕赴麗春鎮碧雞村參與救援。那次“戰鬥”,應凱泡在水中,為被困孤島的村民搭建安全繩索。最終,全部村民被安全轉移。當時,村民為全身濕透的應凱送來乾凈衣服,可他順手就將衣服遞給一旁的協警,說協警的體質要弱些。
  此情動人
  應凱,女兒想給你打手機了
  應凱,你最後一次執法的
  兩個當事人來看你了
  昨日的靈堂前,還來了兩名特殊的“客人”,他們是應凱生前處理的最後一起交通事故的當事人(上圖)。從媒體上看到應凱去世的消息後,侯林、張小亮也相約來看一看他。
  侯林告訴成都商報記者,今年9月23日下午4時許,他駕駛自己的銀灰色富康轎車在彭州市新民東路上,與一輛成色尚新的藍色雪佛蘭轎車發生擦掛。
  “你倒拐都不讓?”“你開那麼快幹啥子?”下車後,雪佛蘭轎車司機張小亮就控訴侯林轉彎時不避讓直行汽車,而侯林也理直氣壯認為是對方車速過快。都在氣頭上的二人,話語間充滿了火藥味。
  “你們不要爭了!”接到報警的應凱迅速趕到現場,在侯林、張小亮的印象中,出警的這個年輕民警很瘦,似乎風都吹得倒,臉也很蒼白。可是,說起話、做起事來的應凱,很快就消除了當事人的疑慮,也平息了雙方的怒火。“雷厲風行,乾凈利落!”侯林感嘆,若非應凱病逝,誰也不會料到他當時已身患重病。
  “轉彎出來應該主動避讓直行車,雪佛蘭的車速也不快,這是你的全責!”侯林清楚地記得,應凱經過10分鐘左右的勘查,作出了事故責任的認定。“為啥是我的全責,給我解釋得很清楚,所以心服口服!”對侯林來說,最讓他感動的還是應凱隨後所做的一切。“(汽車)前保險杠壞了,這個樣子開不起走,我們幫你找繩子來拴一下!”處理完現場,應凱就招呼張小亮一起來幫忙,很快就固定好了侯林汽車的前保險杠。“確實沒想到他這麼好,還幫我把保險杠弄好,要不我都不曉得咋個把車開去修理廠!”侯林說。
  張小亮告訴記者,臨走前,應凱還不忘提醒他駕車註意安全,“不管是哪個的責任,開車的時候都還是要註意避讓,出了事故就後悔莫及啊!”這席話,也令張小亮格外的溫暖。
  “穿警服拿瓶水,像啥子話”
  “如果你敢告訴領導,我就悄悄走了!”“衣服給協警吧,他們體質弱些”“你負全責……前保險杠壞了,我幫你拴一下”
  穿上警服,應凱總是把最好的一面留給同事和市民。有一次,朋友到路口看望正在執勤的應凱,順便給他帶了一瓶礦泉水。“把水放路邊邊上,我穿起警服拿瓶水,像啥子話!”應凱說。
  “如果你敢告訴領導,我就悄悄走了!”
  妻子建議把應凱的病情告訴交警大隊領導或同事。可是,妻子的話還沒有說完,平時隨和的應凱卻突然發起了脾氣:“如果你敢告訴領導,我就悄悄走了!”“你要是敢走,被我抓回來,那要把你打安逸!”妻子心中這樣想,卻在行動上支持了丈夫的決定。
  “衣服給協警吧,他們體質弱些”
  特大洪災當天,凌晨3點接到電話後,應凱留下了懷孕的妻子,立即趕赴麗春鎮碧雞村參與救援。那次“戰鬥”,應凱泡在水中,為被困孤島的村民搭建安全繩索。最終,全部村民被安全轉移。當時,村民為全身濕透的應凱送來乾凈衣服,可他順手就將衣服遞給一旁的協警,說協警的體質要弱些。
  “你負全責……前保險杠壞了,我幫你拴一下”
  “轉彎出來應該主動避讓直行車,雪佛蘭的車速也不快,這是你的全責!”市民侯林清楚地記得,應凱經過10分鐘左右的勘查,作出了事故責任的認定。對侯林來說,最讓他感動的還是應凱隨後所做的一切。“(汽車)前保險杠壞了,這個樣子開不起走,我們幫你找繩子來拴一下!”處理完現場,應凱就招呼交通事故另一位當事人一起來幫忙,很快就固定好了侯林汽車的前保險杠。
  應凱妻子:
  一輩子愛我,
  他做到了
  只是時間短了點
  “背靠著背坐在地毯上,聽聽音樂聊聊願望……”在朱琳的心中,這是她嚮往的晚年生活,與應凱一起種種花草,坐在藤椅上曬曬太陽。可是,這一切隨著應凱的病逝,都戛然而止。
  “下輩子我還要當警察”
  不過,回憶起二人曾經的幸福,朱琳蒼白的臉上還是能泛起笑容。兩人是高中同學,感情甚好。“我才到應凱家的時候,廁所里沒燈,我上廁所、洗澡都害怕,他就在門口為我站崗!”朱琳介紹,膽小的她,總會不停地喊應凱的名字,擔心他悄悄離開,“每次都能聽到他堅定的回答,很溫暖也很有安全感!”
  可是,自從當上交警之後,應凱卻時常把妻子留在家中,自己則堅守於工作崗位。就連朱琳生產的當天,他也姍姍來遲,因為妻子心臟檢測不能順產,必須由應凱簽字同意剖腹產才能實施手術,久久未到產房的應凱被醫生批評了一番。“以後老了,我就一直陪著你,你趕我我也不走,我是你一個人的……”在妻子生產之後,應凱一人承擔起了照顧妻女的重任,他也向朱琳作出了一生的承諾。
  可是,確診癌症晚期的消息,猶如晴天霹靂。“我說了一輩子都會愛你,就是這輩子短了一點……”面對妻子的無助,應凱曾這樣動情地說道。
  彌留之際,應凱時常握住警服上的警號“078310”,對朱琳重覆著說:“到時候就簡單一點兒,但是記得我必須穿著警服走,下輩子我還要當警察。”
  生命的最後,應凱已經無法開口說話,他只是默默流淚……
  “開車送他去上班是幸福”
  過去,應凱160斤的體重,1.78米的個頭,陽光帥氣;生病後,他只有不足100斤,身體甚至有點佝僂。向單位同事瞞著病情的同時,應凱仍按時上下班,他一度痛得連車都開不了。此時,應凱就會向妻子求助:“老婆,你今天可不可以送我去卡點,我要去排堵。”
  見到呼吸困難的丈夫,朱琳想拒絕,但應凱總喘著氣說:“今天分配了任務,不能把工作懈怠了。”就這樣,朱琳會開車送應凱去執勤卡點,看著他指揮交通,下班後和他一起回家。這樣的接送日子,朱琳堅持了10多次。
  對於這段看似辛酸的經歷,朱琳卻認為是幸福、甜蜜的回憶。“陪著他,他只要在我身邊,即使是再平凡的小日子也是好的!”朱琳說,他們度蜜月只是去了峨眉山、樂山,但也是一種別樣的幸福。
  記者手記
  選擇
  我們無法選擇生命的長度,卻可以選擇生命的厚度
  因為工作關係,我接觸過很多絕症晚期患者。
  最後的這段時光,應該如何度過?應凱的選擇是一切照舊。
  他把病情診斷書的秘密藏進抽屜里,與家人立下“不許向單位告密”的攻守同盟,若無其事地繼續工作。他仍舊是那個新人民警,年輕並且心懷一腔赤誠,仍舊是那個新婚丈夫,初為人父的喜悅還暖暖地捂在心口。
  很難想象,生命倒計時的這半年裡,應凱如何帶著若無其事的表情,一面度日如年地忍受著病痛,一面卻默默地繼續工作。
  疾病纏身,請假休息是理所當然,為什麼不?對於他的選擇,“聰明人”無法理解。應凱的回答很簡單,“如果我離開崗位,其他同事的負擔就增加了。”他說,不願意給單位和同事添麻煩。
  這個答案朴素至極,卻有一種讓人想哭的衝動。
  有人說,工作是為了生活。但應凱卻給了我們另一種解釋:對工作的堅守是一種責任,應該去完成,那就用行動去完成。他認為這個選擇順理成章,再尋常不過,甚至不需要理由去解釋。
  這隻是一個質朴的念頭,也是一種執著的情懷,有的人覺得它微不足道,也有的人覺得它難能可貴,在現代社會已經越來越稀少。這一切,逝去的應凱都不會知道了。他最初的那個念頭,驅使他作出的選擇,他已經用生命來貫徹了。
  正像那句話說的,我們無法選擇生命的長度,卻可以選擇生命的厚度。年僅27歲的小伙子應凱,選擇用他生命最後的時光,圓滿地詮釋了這句話的意義。
  而那位年輕的妻子,她一直都知道真相,卻默默選擇了尊重丈夫的選擇。她,同樣值得為之震撼。張漫  (原標題:27歲小伙用最後生命擦亮警徽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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